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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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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一行人從山路上下去,兩邊稍微平坦些的地方都種著茶樹。看得出這裏是個以茶葉為生的村莊。

王文靜快走幾步,想看看茶田裏有沒有人。

宋星不時回望,也不知道在看什麽,這時候反而落在後面了。到是徐安,一直與王文靜走得近些。

走過個轉角,王文靜步子也緩下來。

她發現,前方有一個人影站在進村的路上。對方似乎有所感覺,轉身向王文靜三人的方向看過來。

雖然離得還非常遠,但與他照面的同時,王文靜心裏‘砰’地一下。那個人,膚白如雪,雖然因為太遠五官模糊不清但他那身衣服和斑白的頭發王文靜不可能認不出來。

那分明是大公子。

她腳步微微一頓,立刻感覺到,從那邊投過來的視線更銳利了幾分。她佯裝無事,瞟了徐安一眼,徐安卻神情自若,似乎並沒有認出對方是誰。可察覺王文靜緩了一步,他立刻假作低頭系鞋帶,借著低頭飛快瞥了她一眼低聲說:“別停”。

王文靜明白他的意思,現在兩人都不是在外面時的容貌,只要不露陷,對方是不可能知道這兩人是誰的。可,這個人怎麽會在這裏?

並且與他們三個人不同的是,顯然對的外貌並沒有任何改變。甚至衣著也沒有,還穿著那件大袍。與他身後村中現代社會鄉下常見的二層小樓格格不入。

走得越近,王文靜心跳越快。對方的異色豎瞳冰冷而沒有感情,落在她身上,仿佛是有重量。

對方面向三人站定,一直沈默地看著他們向自己走來。

王文靜一步步像走在刀尖上一樣難受。勉強忍耐著,為了不使其疑心,極其自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為他的容貌感到驚奇,但隨後顯得瑟縮,不敢與他對視,還加快了步伐,十足的鄉下小姑娘似的。連王文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天賦。

可就在王文靜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落在最後的宋星突然駭然叫道:“向寶!徐安!看!”

王文靜下意識地向宋星看去,他一手指著遠方茶田盡頭,滿面驚詫。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然後順著他的視線,王文靜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奇景。

一開始,她以後是高溫導致景物扭曲,後來又以為是龍卷風。從這個地點被環繞的情況來看,這裏應該是風眼。但隨著其範圍的擴大和逼近,她發現那是整個世界在崩壞。

地面所有的一切,像鏡子一樣碎裂,緩緩地漂浮向空中,而這種崩壞沒有半點聲音,寂靜得可怕,沒有什麽地動山搖,沒有狂風大作。四周的鳥蟲還在鳴叫,一派夏日午後的寧靜模樣,甚至還有只小花狗,從村子裏頭跑了來,圍著幾個腳下嗅來嗅去,歡快地搖著尾巴。

王文靜再次感到自己的渺小。

天地這麽大,而她就像一螻蟻。真正的災難來臨,能做的只是站在這裏,眼睜睜看著它發生而已。

但就當崩壞處加快速度向前蔓延的時候,她身邊的大公子突然有了動作。

他轉身拂袖,雙手結印而立,口裏低聲念念有詞,衣衫與頭發無風自舞,像是他腳下有個風口似的。他念得也越來越快,那風也也越來越大,把他斑白的銀發吹得都向上漂浮了起來,整個人像是沈在水中。

隨後那風突然地就停了下來,在停下的瞬間,他一揮手,向地上按去。

一時毛發俱張,衣袖鼓舞,在他手觸到地面的瞬間,王文靜似乎感到了腳下微微一震,這種微震,像水波一向從他們站的地方向外蔓延而去。

那些崩壞的景象,像是被什麽東西撫平了似的,驟然就恢覆了原樣。

王文靜猛地松了口氣,才發現自己有些腳軟。

宋星這時候才看到大公子,他十分驚愕,看得出是高興的,立刻便大步向前拜在大公子面前“晚輩淩城宋氏。”

大公子雖然還站在原地,但一動也沒動,背也不像之前那樣挺拔,冷冷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只向王文靜伸手,示意她扶著自己。

王文靜不動聲色過去,才發現他身上抖得厲害,像是立竭了似的,每走一步,幾乎都全賴著她來支撐。

見他轉身向村中走,其它人也不敢開口詢問。宋星這樣的人,現在竟然也無比的老實,從地上爬起來,立刻就緊緊地跟上。更不要說徐安。

走到村前,眼看就要入村的時候,大公子才停下來。他回頭嘴唇開合,可卻一點聲音也沒有。顯然他自己也十分意外,微微側頭看了王文靜一眼。

王文靜被那雙妖異的豎瞳盯得十分茫然。

啥?

隨後大公子微微咳了一聲,才再開口“你們怎麽到這裏來?”才說幾個字,聲音就變幻了男女老少好幾種,他似乎有在極力克制,但其間竟然還是夾著一聲不知道什麽動物的低吟。

宋星不敢擡頭看他,垂首而立恭謹地說:“我們三人是本次入關的考生。剛過了第一關,被送至此地。沒想到正遇到大公子,真是幸運。”

大公子盯著他,突地問:“你是淩城宋氏,宋長吾近來身體可好?”

宋星茫然:“據晚輩所知,族中並無宋長吾此人。”

大公子冷聲:“沒有在族廟中打掃的斷臂不是宋長吾是誰?你到底是不是淩城宋氏。”

宋星被他盯著額頭沁出細汗:“晚輩……晚輩真的不認識宋長吾。那族廟裏面的灑掃四腳健全,並無斷臂之人。”他在大公子面前,竟無比的膽怯。就好像這個人光是站在這裏就叫他不敢直著脊背講話。

王文靜感到訝異。他不應該是這種人,偷偷瞥了一眼徐安。可徐安也是如此。

兩個人像是被猛獸盯住的小獸,不敢反抗。

她冒滿了疑惑,又感覺屁股不知道被什麽咬了一口,先是痛,後來越來越癢,她怕是有什麽東西,偷偷伸手去摸 ,見大公子冷冷盯向自己,仿若無事地把摸屁股的手收回來。

但大公子看著她,卻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星還在極力為自己辯解。深以為大公子對自己這樣疑心,是因為自己做不出實證“我家……”

可才說完這兩個字。大公子突然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大公子手臂清瘦,但青筋盤踞,暴起時十分有力,指頭長而細瘦,指甲尖銳比一般的人要厚實很多。

宋星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他插住脖子,生生地提了起來。他眼睛瞪大,喉嚨咯咯地似乎是想說什麽,但隨著那雙手的縮緊,他除了拼命地抓住大公子的手臂,瘋狂蹬腿就什麽都做不了了。很快,他保持著驚恐的表情,舌頭長長地伸在外面,身上屎尿齊下,不再有任何動作。

大公子才終於松開的,像丟一件垃圾一樣,把他丟在地上。冷聲道:“你是什麽人,我一眼就看得出來。還敢胡說。”一伸手,宋星身上的包裹便到了他手中。

然後他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拿出一方錦帕來,擦了擦手,看向徐安“你是什麽人?”顯然之前宋星叫兩人時,他明明聽見過的。但此時似乎是想看看徐安會不會講實話,還是像之前被他殺掉的‘宋星’一樣不老實。

徐安臉上的肌肉明顯因為恐懼而在顫抖,他竭力做出鎮定的樣子,伏身說“我叫徐安,進關卡前夜大公子曾經在南氏祈城駐點,我在該處為仆役見過公子一面。駐點管事犯錯,由大公子處罰後,還是由我掩埋的。我母親是個樂妓,父親是徐半城。您當時還說,進鶴島是個出路,所以我便想過三關進鶴島去試試運氣。好過一世被人欺淩。”

說罷伏身不動。只等站著的大公子說話。

大公子俯視著這個跪在地上的人“你到也乖覺,有些志氣。我聽聞,徐半城死時用了命咒,把半副身家都給你了,徐家的人防你和防什麽似的,那徐家的人怎麽肯讓你進三關來?”

徐安明顯並不知道這件事,一時愕然“給我?”

大公子瞇了瞇異瞳:“你不知道這事也不奇怪。”說著笑一笑竟然有些和氣“介於命咒,這些年他們又不敢殺你,又不能放你。想必是左右為難。你此次只要是能逃出升天,必然別有一番作為了。”

徐安大喜過望,就算是個內斂的人,此刻也溢於言表“是。多謝大公子指點。若小人能進得鶴島,一定唯大公子馬首是瞻。決不投二主。”對大公子這個人一時真是崇敬之極。

大公子只淡淡地笑笑,叫他起身。他見慣了這樣的狗腿子,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向他投誠,表情多少流露出些輕視。

最後他才看向王文靜。

王文靜低頭看著他袍角。那地方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割裂,切口整齊利落,連內裏的蓬綢也被殃及。

但他卻看著與自己對視的王文靜,只問了一句“你沒死。”

王文靜垂眸,恭謹地說:“小人命大,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又醒過來了。想必,之前被一擊擊中,只是打昏過去而已。”

大公子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才問她“你是哪裏人來著?”

王文靜照實情原封不動地說了。又道“管事說我家的來去淵源我卻沒有聽父母說起過。大公子要是問我這些,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大公子點點頭,似乎對她說的話並不多疑“每年能上鶴島的奇能者眾多,但我也沒有遇到過像你這樣經打的,看來我之前說得也不盡然對,到底我也只活了幾十年,眼界不夠,看走眼也是有的。你未必不能做方士。”

王文靜立刻說:“等出去了,我也願意跟著大公子行走。”她卻不像徐安不敢看人,她說完直勾勾地盯著大公子,似乎還要等他應承下來“我是個有用的人。”一點一點往上爬,等能接觸到核心不知道是幾時了,她怕自己沒那麽多時間。

兩個人對視良久。

大公子驀然笑起來,嘴角露出個淺淺的酒窩“我沒看出來,你到是個有上進心的人。好。只要你有用,留你在身邊也沒什麽不行。”

之後便不再多言,叫王文靜扶著自己往村中去。

這村子很大,但一個人也沒有。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在原處,隨便推開一個院門,能看到堂屋桌上還擺著飯菜。大公子顯然比他們兩個來的久得多。他熟練地進到一間屋中,讓王文靜扶他躺下。

見他要休息。王文靜才退出來。

她一出去,徐安便拉她,走到院門口五文靜就不肯走了“一會兒大公子叫人。我們聽不見,大公子要生氣。”

徐安只好處節,低聲說:“我們得找機會殺了他。”

哪怕已經走得這麽遠,屋裏不能聽見,他也仍然壓低了聲音,附耳在王文靜臉側,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王文靜反問“為什麽?”

“我們來了之後,一直沒有聽到出題的聲音,這說明我們已經不在關卡內了,而在這裏遇到他,就更古怪。他走時帶著大批人馬,前呼後擁,但現在卻孤身一個。且他站著時雖然不顯,但背脊微微佝僂,未必不是胸口哪裏受了傷。明顯他是遇襲。”

王文靜對他像自己一樣已經察覺並不意外,只做無知“這我到沒有多想。”

徐安更壓低了聲音:“今年鶴島剛好到了五年換選新執事的當口,你猜這世上現在誰最希望他死?……誰敢算計他?……只要我們殺了他……還怕走不上大道嗎。”

王文靜反問他:“他一眼就看穿宋星是假的。一出手便阻了天地崩塌,我們能殺得掉他嗎?”

徐安冷笑:“我看,宋星不是假的,是大公子知道此地兇險,自己又後力不繼,怕我們不受他驅使背地裏搗鬼,所以故意殺了宋星,叫我們以為他知人心思,借以來威懾我們,不敢亂思亂想對不利。”

王文靜面上不露出什麽,又問“既然宋星不是假的,我看宋星見到他那麽高興,看來宋氏與他關系不錯。我們三人中,他應該更信重宋星。為什麽反而把他殺了,來倚重我們呢?”

徐安見她認真詢問,本來對她有些疑心,怕她是敷衍自己,現在到覺得她是真的有心與自己合謀,認真回答道“宋星自報家門之後,他臉色有變。想來宋氏與他以前是交好的,後來才不好了。我看,使他受傷困在這一定有宋家的一份功能。正因為這是我們進來之後發生的事,宋星才不知道兩邊已經是仇家了。而他也信不過宋星。”說著看向王文靜又開口說道:“現在正是大好的機會。一輩子未必還能遇上第二次。只要我們殺了他向現任執事投誠,不愁沒有前途。”

王文靜似乎對他暗下的舉動一無所知,聽了他這一番話很有意動。

徐安趁熱打鐵“他殺完了人,一臉厭惡急忙擦手,分明是有些潔癖。但即有潔癖卻並沒有用術法殺人,必是靈力衰竭,此時恐怕與普通人相差無凡,再加上他本來有舊傷,剛才勉強施展了一回,說不定此時內腑都有問題了。我們回去,若他還睡著,看我嘴型,我數三個數,我們便合力出手。兩打一,竭力一搏,必然能將其殺之。”

兩人對視。

王文靜垂眸沈吟了好半天,才點頭“好。”

兩個人又原路回去。

進了屋,大公子果然還在昏睡。

兩個人邊慢慢接近床塌,邊相互交換眼色,快行至塌前時,徐安嘴唇微動。

“1”

“2”

“3”

兩個人身體都突然微微向前一傾,但最後,兩個人都仍在原地。

徐安看著王文靜。

王文靜對他笑。

徐安前面是說得不錯,聽上去似乎句句有道理,可不提兩人能不能殺了大公子吧,就算是成功殺了,那現任執事就一定承這個人情嗎?他身為執事把你一個‘無故’殺了鶴島高層的人重重地獎賞了,豈不是把幕後主使的‘臟水’往自己身上潑?

再說,這個地方這麽詭異,憑兩人的力量是出不去的,有大公子在的話,興許還有些機會。

要是真把大公子殺了,不就完全把自己活活困死在這裏?徐安這麽機靈的人,不會不懂這樣的道理。

她知道,徐安這麽做也並不是因為過三關搶名額,而是因為大公子叫她近身服侍,這樣一來,就輪不到他來討好。不如唆使王文靜動手之後,立刻將她誅殺,以博得大公子青眼。那麽只要這次成功出去了,他身前就是大好的前程。

畢竟錦上添花,哪及共患難時雪裏送炭。

徐安看著王文靜臉色陰沈。

他真是小看了王文靜。此時也想得得明白,剛才王文靜不拆穿,就是存心要看他笑話。

他真恨不得把這個女人就在殺了。但既然有這個岔子,王文靜也不傻,之後一定會跟大公子形影不離,怕他再生出別的計劃拿她一條命當梯子使。

想著這些,徐安心裏怒極,卻反而一笑。仿若無事移開視線,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似地,恭敬候著大公子轉醒。

兩個人一直站到太陽落山,大公子也沒有動靜。

屋外月色正好,落在塌前面,徐安有些忍耐不住,他才微微向邁了一步,還沒落實,大公子就猛然眼開眼睛 ,向他看去。他心中一懍,又將這半步縮了回去。

大公子冷冷看著他,許久又閉上眼睛。

直到半夜裏,都沒有再動作。

王文靜忍不住打起瞌睡,正想要不要趴一會兒,大公子突然起身走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麽。

從王文靜的角度去看,外面只有一片農家夜景而已。

在看久了之後,突地有一種幻覺,那些月色下的樹影、山影,就好像匍匐的巨獸,在月色下都活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蠕動著伸展起了腰肢。

王文靜喃喃問“這是什麽地方啊?”

“這是神仙冢。”大公子從手裏拿出一根紅繩,一頭系在自己小指頭上,叫王文靜伸出手,將另一頭綁在她的小指頭上。咬破了手指,將血抹在繩上,一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隨後咒完,那紅繩便無端起火,燒了個幹凈,但原先有紅繩的地方,卻像有一條若有似無的浮光,這條風一吹就會散了的光線,將兩個的手指鏈接在一起。

他做完之後,對徐安說:“如果我一個時辰不回來,你就順著紅繩出來找我。記住,不能遲,也不能早。一個時辰。這根繩子,你絕對不能碰到。不然誰也別想出去。”

從懷裏掏出一塊懷表,放在王文靜手裏。

轉身便推開門,一步走入夜色中去了。

他一走王文靜便立刻看向徐安。她手上有這個東西,徐安投鼠忌器不會動她。不然出了什麽事誰也別想出去。

但從大公子說出神仙冢三個字,徐安的臉色就變了。簡直有些心神不寧,看得出並不是偽裝出來。

“神仙冢是什麽地方?”王文靜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徐安此時也再沒有和她爭鬥的心思,盯著大公子消失的方向,說“神仙冢是只進不出的地方。想必大公子被襲時,對方用了極強的術法,才把他打到這裏來。這麽強大的術法,一定波及面廣,所以才會致使關卡異常。但這樣的情形,就算鶴島的人發現了,也不會來救我們的。”

兩個人誰也沒有心情說話。

王文靜舉著那個手指頭,一時盯著外面,一時仔細分辨光線有沒有變暗。這光一路蜿蜒,暗中格外清晰。但深入夜色之中卻不見了,似乎被夜色吞噬了似的。

她手上的表,一分一秒地走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

當指針只差幾分鐘就指向終點的時候,徐安行動了起來。他表情異常嚴肅,檢查了一下匕首是否好用,轉身便跟著光線往外去,沒有半點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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